我的良師益友黃雅惠

我的良師益友黃雅惠

1944-2018

楊梨惠 敬撰
我們北二女的好同學,我的良師益友,黃雅惠,在去年十二月十三日走完人生的路程,回到天上永恆的家鄉。在這些想念她的日子,我常聽到六十一年前她在我們家門外,楊梨惠”, ”楊梨惠的叫聲,喚醒我快起來一起去上學。現在想起來都感到慚愧。我們都上家中附近同一間全女生的蓬萊國小。但初一在二女中同班才相。我們個子矮,坐的位置近,很快就有機會認識,才發現我們住的地方只差一條街,所以決定一起去上學。雅惠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二個妹妹,惠真和惠容。她是領袖人才,信實可靠,加上她品學兼優,名列前茅,我們都樂意選她做班長。高中我們都直升留在母校,雖然不同班,但仍是好友。只記得那時家教嚴格,如果想看部電影,只有雅惠的邀請,才能通過父親那關。大學時,我們都在台大。因為上不同的系,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但是一直到出國前和出國後,我們一生保持親密的聯繋。在我生命中最緊要的關頭,她都挺身而出,全力相助。

雅惠很謙虛,雖然她是天之驕女。她不但功課好,得到老師和同學的喜愛,家庭生活也令人羡慕。他有事業成功卻平易近人的父親。他那爽朗的笑聲我至今難忘。雅惠有最慈祥幽默的母親,在她面前我從不覺得拘束。記得有一次去他們家玩,母親要她彈琴給我聽,説她出去一下。一會兒時間,她端上一盤水果,有芭樂,有蓮霧,是我見過最大最新鮮的。我在聽音樂時,和自己說,將來長大,我一定要和伯母一樣給我的孩子一個幸福的童年。大三那年春天我那個一生沒生病的父親突然得了肝硬化的病,現在來説應是肝癌,在短短的三個月就去逝了。雅惠的父母鼓勵她來關心我。父親去世時是六月一日,大多數同學們都回自己的家鄉,但雅惠一直陪我和先父走最後一程。她不說很多話,但她內柔外剛,有她在身旁對我就是一種力量和安慰。父親是我生命的支柱。失去了他等於失了舵的船。我心中哀傷絶望。若不是當時雅惠在身旁,我可能過不了那一關,站立不起來。

和當時許多臺灣的大學畢業生一樣,雅惠也申請到新澤西州Rutger 大學的獎學金,於一九六六年秋出國深造。出國前交待我與伯父母保持聯絡。小妹要考大學,請我幫忙她復習英文。因此我常去他們家,有時和伯母一同讀她的家書。伯母也常害羞地讓我讀她的親筆回信,只記得那慈母手中信,常讓我看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不敢去擦,很辛苦。知道自己沒經濟能力出國,雅惠出國那秋天我考入台大第一屆外文研究所。但第二年五月二十七日我意外地拿到台大的李氏獎學金,需要秋天出國留學。靠著系主任朱立民的全力協助,在沒時間考托福和GRE的情況下,我拿到北卡浸信會大學Wake Forest I-20。李氏獎學金包括機票,但必需自己先買機票,到了學校才能申報。當年機票單程來往台北-紐約要美金五百元。想來想去,不能譲母親擔心,我決定和雅惠家借機票費,到學校才還。就這樣她幫我順利出國了。

我在一九六七年九月一日來到美國。先去耶魯大學看同學的姊姊,然後到紐約會見雅惠。之後她帶我去附近的紐澤西州一起去參觀她的學校,和她住的閣樓公寓,生活的環境。那時她身邊有多位謢花使者。其中有一位是他未來的先生,斯文的李秀吉。當時年記小,我抱著先入為主的觀念,作了些不該作的進言。後來還真後悔。他們六八年訂婚,之後很快結婚了。秀吉是真愛惜她;舉例説明,雅惠從來不必自己去加油。當時我不會開車,不太懂這意義。現在真知道她多麽福氣。還有她喜歡音樂,不論住那個城市,秀吉必為她購買歌劇的季票。有機會就帶他到世界各地旅遊,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古有明訓啊!最寶貴的是當大妹的女兒,佳儒一九八四年來讀高中時,秀吉全力支持,二人同心協力給侄女美好的家庭生活,還帶她去教會認識其他的年輕人。

話說回來,從雅惠那兒,我九月四日搭灰狗巴士到了Wake Forest那安靜的浸信會大學。整個學校只有我一位中國女生,十三位男生。因此我是很明顯的目標,宿舍的會客室常有慕名而來的同學, 有台灣來的,有香港來的。先生子賢是香港來的福建人,説閩南話。我對他有點提防,因為聽說他是在找太太。十一月的第一個週末,我們第一次約會。女生宿舍是十一點關門。當汽車趕到宿舍門口時,子賢説,我們來结婚。我要娶妳。”  當時我心中有點懼怕,好像唯一的逃避方法是轉學。但是我要去那裡?我第一個找雅惠。在這之前,我已經和她提到這個盯住我幾個月的僑生。深怕自己因感情昏了頭。她每次都很認真聽,從沒有批評指教,像我對秀吉一樣。當她聽到子賢求婚的事,她就像我的定心丸,又像一位年長的智者。她沒有任何質疑,只有祝福。二月十四日我和子賢訂婚,六月一日結婚。雅惠真的來當我的家人。期末考一結束,她一個人坐十小時的灰狗巴士來做我的伴娘。記得那時要包禮物給教會的牧師,我一生中第一次包禮物,還是雅惠教的,至今難忘。子賢從幼稚園、初高中上香港的培正中學都是基督教學校。但信主受洗是在Wake Forest 附近的Knoolwood浸信會。到今天他仍常見証當年那些身邊的基督是怎樣用神的愛關心他,幫助他。訂婚後我也乖乖陪他上教堂。對雅惠來説子賢信主這事是加分。雖然她自己還沒信,但她相信神是美是善。她自己是一個説一不二的人,真誠,良善,智慧,仁愛,孝順,和平,恩慈。這些原本就是基督徒身上應有的記號。

雅惠和秀吉畢業後,一九七四年到康州上班,八四年到維州工作一年即轉到德州的達拉斯住了三年。我們去看他們時,姪女佳儒已常參加教會活動。八八年他們隨著工作搬到芝加哥,隔年子賢帶我去看他們,佳儒已在紐約康乃爾大學求學。他們很高興帶我們去參觀教會。雖然仍是慕道友,他們已開始捐獻,並參与教會多樣服事。雅惠被年輕的王峙軍夫婦的傳道精神感動,常去他們家做義工,幫忙貼郵票,寄他們編輯出版的生命季刊到各地。秀吉還幫忙教會修理Driveway呢!回來後第二年,雅惠來信説,我復活節受浸了。沒有和妳説,因為不想讓妳忙碌中趕來觀禮。”  每次想到我這個比我聰明的朋友竟然降服在主前,接受主耶穌為救主和生命的主,我心中充滿對神的敬畏。

主後二千年秀吉又被調回Dallas。雅惠住在休市的小妹和我們都很欣喜,畢竟比芝加哥近多。當他們搬入新屋時我們三人都去歡喜慶祝。
我們幾個旱鴨子都被迫參加他們第一次使用泳池的下水典禮隔年他們去西藏絲路之旅,回家後秀吉以為患了傷風,頭痛,檢查後發現罹患腦瘤。得此悪耗,子賢和我速速北上探望。至今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第二天清早,秀吉和我在㕑房,他説,我擔心我走後,留下的錢會不會不夠雅惠的開銷?我安慰他説不擔心,一定够用,雅惠不亂花錢的。還有,在自己那樣虛弱的時刻,他仍如既往般,每早幫雅惠把當天的藥和唯他命放在固定的小杯里。這是何等愛她,體貼她的先生!病後九個月,主後二千零二年,秀吉去逝了。我們再一次北上參加喪禮。雅惠非常鎮定,雖然哀傷,但沒有哭哭啼啼。因為在病中,秀吉決志信主了。雅惠知道這次是暫時的別離,將來在天家重逢,那團聚才是永遠的。三年後雅惠決定回台照顧年邁的父母。在走之前她把我這閨蜜出國前和出國後所有給她的信件,用一個大信封全部寄還給我。何等細心,他竟然幫我保存自出國前到那時約四十年的回憶!

雅惠是個一諾千金的人。二0一二年當他答應在台灣和幾位同學籌備我們五十週年的同學會時,她全力以赴,和幾位同學一起接洽大會場地,安排回母校團聚,發起給母校的義捐,都做得盡善盡美。
她還籌劃八里十三行博物舘的一日遊,包括租車和可口的午餐。譲我們這些各地回來的老同學享受一段難忘的相聚時光。記得回程走在八里的街道上,她走在前面領隊,動作迅速,真有她當年在藍球隊的風範。我這笨手笨腳的,再努力也一直趕不上。這次雅惠前後咳嗽也只二個月,怎麼可能在二個星期內病況急轉而下就離開我們呢?過去這六十一年欠雅惠的恩情是沒法報答了。唯一的安慰是她已回到造物主的懷抱中。聖經說,在那兒神要擦去我們所有的眼淚,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號,疼痛,因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啓示録21:4)  將來我們必再相會!是的,雅惠,期待著我們在天家永遠的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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